每日一练 成人高考高起专语文真题及答案 (529)
成人高考高起专语文真题及答案
一、语言知识与语言运用(共24分,每题4分)
一
单选题
1. 下列词语中加点字的读音全部不相同的一项是()
A. 错聩 馈赠 功亏一篑
B. 恶心恶劣 深恶痛绝
C. 装载记载 载歌载舞
D. 贻误怠慢 心旷神怡
2. 下列各组词语中,有错别字的一项是()
A. 犹豫 陷阱 歌功颂德
B. 缘由 部署 握手言和
C. 辍学 慷慨 克不容缓
D. 湍急 揣度 众志成城
3. 依次填入下列横线处的词语,恰当的一项是()
齐白石的篆刻艺术,与他的书画一样,都非常富有 。他在艺术 上苦心经营,形成了铁笔疏狂、直肆雄健的印风,最终达到 的境界。
A. 个性 面貌 大智若愚
B. 个性 风貌 大巧若愚
C. 性格 面貌 大智若愚
D. 性格 风貌 大巧若愚
4. 下列各句中加点的成语使用,不正确的一项是()
A. 最近文学界沸反盈天,原因是某文学奖评奖程序不公,大家对最后结果非议颇多。
B. 登场亮相后,我意识到,我那原以为能够力压群雄的参赛作品真的是相形见绌了。
C. 尽管他们已经连续两次夺冠,但正所谓欲壑难填,他们仍希望能获得第三次胜利。
D. 对新组建的国家队,很多人都拭目以待,希望他们能在明天的比赛中创造好成绩。
5、下列句子中,有语病的一项是()
A、有什么样的童年,就有什么样的作家。作家就是其成长衍生的情感、观察和思考。
B、团队的组织者能否正确地指引方向,是一个团队能否成为优秀团队的决定性因素。
C、只有建立起国家监督制度,对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才能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
D、消费者一旦被认定在消费中蒙受精神损害,经营者将支付至少五万元的精神赔偿费。
对答案
1.答案:【B】
2.答案:【C】
3.答案:【B】
4.答案:【C】
5.答案:【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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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成人高考语文答案
问:今天是成人高考第一天,上午考完了语文,不知道有没有知道答案的,还请...
答:如果你用的是全国卷的话那考试题是一样的,地方不同考卷是不同的,地方的考卷找起来比较困难,答案找起来更困难了。你看看你们当地的教育考试院网站上有没有吧。考完试几天试卷和答案就能出来了。 ————————————原创回答团成员专用标识——————————...
2016年成人高考语文答案做了20余年“减法教育”,这位老师如何做到“减负不减成绩”
在20余年的教学生涯中,于晓冰始终以更好地促进学生可持续发展为导向,努力践行“减法教育”,坚持“三不”原则:不加课,不拖堂,不留硬性作业,要求学生考80分就好,不必过度追求高分。
“减法教育”下,于晓冰带的班,从倒数到排在年级中等偏上的位置,以较少的投入获得了较高的产出。他认为更重要的是,这种教学方式,不会因为负担重损坏学生兴趣,不死揪分数,而是着眼于长远,给学生空间去思考、积累,为后期发展蓄力。于晓冰认为自己所做的不过是遵循常识,想要唤醒常识,于是便有了《减法教育》一书。
“双减”下,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减少、考试减少,在为学生减负的同时,教师、家长也担心由此会带来学生成绩下降。如何做到减负不减质,于晓冰用他的亲身实践来解答。
于晓冰,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实验中学初中语文教师,开明版语文教材编委、人教版国学教材编委,连续十几年担任北京市西城区兼职教研员、中考阅卷题组负责人。
学时做减法,成绩做加法
《教育家》:您的“减法教育”实践中有一条是不留硬性作业,为什么这样做?
于晓冰:对于作业,无论教师、家长都能随口说出它的很多作用,比如能够加深理解、能够巩固所学。但这只是基于一种判断,缺乏理论支撑和实验证明。如果进一步追问,这些作用是不是能明显呈现,不做家庭作业是否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做家庭作业有没有不利因素?很多人答不上来。
我最初只是尽量少布置作业,更多地关注学习兴趣的激发。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读到一本书——《家庭教育的迷思》。书中做了很多实证研究、文献梳理,最后得出结论——家庭作业的作用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甚至过度的家庭作业会起到负面作用。我从那时起有意识地更少布置家庭作业,但凡能够在课堂中去完成的都不放到课下去做,也很少布置硬性的一刀切的作业。
《教育家》:少布置作业后,学生学业成绩会受影响吗?
于晓冰:如果用分数衡量,少布置作业,短期确实产生了不好的影响。原因很简单,平时的短期测试都有非常明确的范围,只要反复做有针对性的训练,就能拿到一个不错的分数,但这分数带有欺骗性。
我有一个观察,很多学生在初一时相比小学成绩大跳水。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小学阶段考题范围窄,反复有针对性地训练,考试分数自然高。可是初一摸底考试的范围不是某个年级某个单元的内容,而是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的积累。如果学生曾经是靠反复做题或临时抱佛脚得来的分数,这个时候就露馅了,因为积淀不够。
很多教师和家长认为,“刷题才能够达到这个程度,不刷题不就更坏了吗?”学习不等于做题,如果不刷题就不知道怎么学,肯定会更坏的。我支持适度的练习,但是反对做很多作业。学习要达到的效果是举一反三,要从本质进行理解,而刷题是“举三反一”,投入产出完全不匹配。
当然,如果单纯将学习作为升学的敲门砖,靠刷题刷出高分,无可厚非。但是中高考只是人生的中间节点,我们需要终身学习。当今越来越多的孩子有强烈的厌学情绪,即使考上大学,如果对学习这件事情感到痛恨、感到厌倦,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我不是说中高考不重要,但是一定要科学地获取分数。
《教育家》:如何科学地获取分数?
于晓冰:我带过一个班,最初在年级同类7个班中排在末尾。我对学生说,平时考80多分就挺好,没必要追求太高的分数。任何考试都有局限,都只能考出部分能力,而已知内容的低水平重复,会严重磨蚀学生的学习兴趣。考到80分,意味着基本知识已掌握,若再为了几分疯狂做题,会带来种种危害。我主要立足课堂,把问题讲透,让学生把课堂上的内容消化好。课堂上精选习题给学生做,初三一年大约要比其他班级少做三分之一的题。除了抓课堂,我没增加过一节课,没占用一节自习,没布置过任何硬性作业。多出来的时间,给学生扩展阅读。中考这个班逆袭到年级前列。
这样的结果其实在我的预料之中。中考最终考的不是初三一年的内容,而是一年级至九年级积累的东西。考试范围扩大后,是难以做“针对性”的刷题训练的,这时候学生日常的阅读积累、习得的语文素养就凸显出了。所以,平常不追求高分,并不意味着中考、高考得不到高分,注重积累、注重拓展,关注学习本身,学生能在初三、高三备考中获得更强的加速能力。
《教育家》:您认为“双减”下应如何合理布置作业?
于晓冰:我自身的实践是不布置硬性作业,即我布置的家庭作业不要求学生必须做,也不要求当天就要做完,让每个学生根据他自己的实际情况做选择。我布置给学生的更多是思考类、研究类的作业。比如课上讲到文言文“殍殣枕路”,殍、殣的偏旁都是歹字,于是我布置的作业是让学生研究歹字及以其为偏旁的字,解释为什么这些字字意都不好。在课堂上我会精选合适的作业给学生练习。有时候我自己出题,有时候让学生自己出题,当学生有命题能力时,应对考试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大多数时候我布置的是阅读类作业,阅读是学好语文的最好方式。
学生做减法,教师做加法
《教育家》:“双减”实施后,很多教师不知道怎么去减,担心“减”后学生成绩下降。
于晓冰:不愿减,不会减,一个是意识的问题,一个是能力的问题。不能真知很难真行。教师必须意志坚定,给学生过重的负担不是去提升学生,甚至从长远来看是一剂毒药。当把这个意识树立起来后,教师才会想办法往另外的道路上走。
从行动上来说,给学生做减法,教师自己要做一些“加法”。要多花时间去研究考试、研究教学。很多教师将时间花在了大量批改作业这样的事情上,不能说不对,但需要研究更高效的方式。教师是一个充满智慧的工作,而不是通过消耗时间、消耗体力的方式以让学生提高。也不要去死揪着学生,而应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同一个内容有没有更好的讲法,同一个试题有没有更好的解决路径?当教师把这样一些自我钻研的体验告诉学生时,他们会更容易接受。我连续十多年研究中考试题,每年写数万字的中考试题分析。基于这样的研究,我对考题所考核的原理和学科能力熟稔在心,能挑出最值得做的题给学生练习,而不是搞题海战术。
有人说教师是人梯,在我看来,教师和学生各有一把梯子。作为教师,我往更高处爬,告诉学生我看到了什么样的风景,吸引他往更高处走,至于他能到达什么样的高度,绝不是我拼命地去拽就可以实现的。如果只靠外力,学生的成长一定不会太好,因为一旦撤掉外力自然就落下来了。唯有内驱力才是学生成长发展中最核心最根本的动力。
《教育家》:“双减”之下考试减少。不通过考试,怎么来衡量学生学得怎么样?
于晓冰:并不是只有通过考试才能了解学生的学习情况。作为教师,我有一个基本能力,即使新进一个班,只要上一节课就基本能够判断出学生的学习情况。通过看学生的学习状态,以及和他互动的细节来判定。有的学生看起来认真,规规矩矩听课、做笔记,但你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到思考。有时候学生一皱眉,我就知道他没理解,我需要换另一种讲解方式。
还可以通过交流来了解学生的学习状况。比如问学生读了什么书,不同层次的书能看出学生的不同水平。听学生提问题也能了解他的学习状况。曾经西南联大一位叫蒙文通的老师,其考试方式是让学生提问,教师来回答。如果学得不好,很难提出高质量的问题。我与学生互动时,对于他们的提问几乎从来不立刻给答案。我会问“你怎么想”“为什么这么想”“还有什么样的可能”?启发他思考,再告诉他可以去查哪些资料。既给了他学习方法,又培养他的探究能力。这个过程中教师也是在做加法。直接给答案多简单,但于学生,这样得到的可能只是一个死知识,而通过一点点探究,勾连起各类知识,不断去浸润,时间一长自然就有效果了。
《教育家》:学生、家长能理解您这种“缓慢见效”的做法吗?
于晓冰:这也是需要做加法的地方。家长希望每一次考试都看到比较漂亮的分数,但如果不是通过短期的针对性的训练,说实话成效一定会比别人慢一点。所以就需要不断地和家长沟通,告诉他们“我如何去做,为什么这样去做”。除了开家长会,我还会把家长邀请到家中去交流。后来开设了公众号“水寒说语文”,就相应问题写文章发给家长看。我每天都会写课堂反思和总结,告诉家长这节课为什么这么上,背后的思考是什么。这也是为了让家长更放心,让他理解并相信这样做对孩子更好。
现在更容易获得支持了。“双减”后,我从“边缘”回到了主流。几次重要考试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也证明我做这件事情是正确的。
《教育家》:如果少投入也能获得高产出,老师们为什么不敢大胆去“减”?
于晓冰:之所以不愿选择这种方式,因为它不是立竿见影的,需要长时间的积累,所呈现出的滞后性,让相当一部分人没有信心坚持下去。而且对教师的考核评价,要求教师现阶段就要拿出业绩来。于是部分教师只求自己教学阶段多出成绩,而不是为学生未来做积淀。
只看眼前,不看长远,这是一种认知局限,也是利益使然。用加量的训练方式,结果不会太差,只不过由此失去的东西暂时没有体现出来。人生在所谓考上好大学的那一刻已经成为最高光时刻,再往下走都是下坡路,这是中国教育非常悲哀的一件事情。越是“铁路警察,各管一段”的时候,是教育越拧巴的时候。除了靠一些有觉悟的教师做一些自我突围之外,更关键的是要调整评价机制。
教育做减法,能力做加法
《教育家》:“双减”之前,做“加法”是教育的常态。您为什么始终坚持做减法?
于晓冰:我至今还记得刚参加工作时树立的“教学观”——我要做的教育,不是短期内就要有相应的成果和收获的,是学生未来会因为我今天所做的教育得到相应的滋养。这些年我始终以这样的理念去做。
今天的教育带给我很多思考,我所谈的其实都是常识,只不过这个常识在今天被蒙蔽了,更多的是熟视无睹、习焉不察。我们要把这一层“蒙蔽”拂去,我觉得这是我从事教育工作的非常大的一个价值之所在。
狂热追求高分,不断增加孩子学习时间,孩子从身体到精神都会出现问题。即使未出现问题,也苦不堪言,学习毫无乐趣可言。我希望教育以更科学的方式给孩子更有价值的东西,而绝不是关注学生考上了什么样的高中、大学。我们看到太多所谓优秀的学生,他们通过了中考、高考,但是栽在了人生路上,这是教育需要反思的。成为父亲之后,我的这种责任感更强烈,希望我的孩子受到什么样的教育,作为教师,我要尽可能地把这样一种教育给我的学生。
《教育家》:“减”下来后,学生如何实现更全面、更有内涵的成长?
于晓冰:我理想的教育,是让学生有自然、健康的成长状态,以成长而不是成绩为目标,以成人而不是成功为目标,最终成为一个独立、完整、健全的个体。要实现这些,减下来是第一位的。因为拿学业将学生完全填满后,他就没有自我成长的空间了。怎么让一个人变傻?不给他任何休息的时间,不让他有思考的余地。所以“减”下来后,要留时间让学生去做自我规划和思考。
我常给学生讲一个故事。一个大的玻璃容器,旁边放着大石块、石子、沙子、水,将大石块放进容器,没满;放石子,没满;再放沙子,直到把水放进容器才满。如果故事只到这里,大家得出的结论会是“时间挤一挤总会有的”。但接下来,又把这些东西改变次序放进容器里,先放水,再放沙子,再放石子,最后放石块时,发现已经放不进去了。是不是应该先放石块再放其他东西才是明智的选择?你人生中最重要的石块是什么?我们不能总是眉毛胡子一把抓,要清楚哪些是西瓜哪些是芝麻,更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作者:周彩丽)
来源: 《教育家》杂志社
武汉成人高考语文答案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语文老师
语文跟每个人相关。它不仅仅是语言和文学,还是一个人精神的底子。
这是一个语文老师的故事。也是一群语文老师的故事。这故事像极了一个圆——一个人遇到过很好的语文老师,被好的语文教育滋养过,最终自己也成了一名语文老师。
好的语文教育究竟能带给一个人什么?毕业多年后,他的学生们给出了回答:那是独立的人格、丰沛的精神生活、无功利的阅读习惯,和遵从内心的勇气。
文丨罗芊
编辑丨鱼鹰
图丨受访者(除署名外)
巴赫曼先生
故事或许可以从巴赫曼先生讲起。
今年春天,柏林国际电影节展映了一部纪录片,名叫《巴赫曼先生和他的学生》,片子很长,217分钟,节奏也很慢,很朴素地记录了一位老师和学生们的相处。纪录片现身三大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本就不多见,这部片子最后还拿了银熊评审团奖。
电影中的老师巴赫曼先生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德国大叔,他年轻时是个艺术家,迫于生计才做了老师。一开始,导演玛利亚·施佩特本来是去拍小孩子初恋的故事,结果发现,这位巴赫曼先生一聊起学校就没完没了,镜头于是转向师与生。
巴赫曼先生所在的施塔特阿伦多夫是一座小镇,人口两万出头,其中七成有移民背景,1/4的人没有德国国籍,他班上20人不到,却来自12个国家,有些孩子还没完全掌握德语——要教这样一群正值青春期,家庭背景和学习进度都大不相同的孩子,难度可见一斑。
但巴赫曼先生不焦灼。他身上有一种沉静的力量,笃定又平和。导演跟拍了他两年,学校里麻烦事不少,几乎没见他发过脾气。一个最常见的画面是,他坐在讲台上,或坐在树下,一群孩子围着他,他抱把吉他,或是拿本书,和孩子们一起,唱歌、阅读、聊天。
巴赫曼先生带的班级每周都会集体阅读,阅读姿势不限,怎么舒服怎么来,靠在沙发上,坐在桌子上,甚至钻到座位底下,都没有问题。读什么书也按兴趣来,想读什么读什么,每当集体阅读时,教室总是很安静,巴赫曼先生会找个角落,和大家一起读书。
巴赫曼先生和孩子们一起读书
他很愿意引导孩子们讨论更深层次的议题,包括什么是祖国、如何看待同性恋、婚姻中的男性和女性。讨论同性恋议题时,一位女同学说,她觉得同性恋恶心,巴赫曼先生不会评判她的想法,而是与之讨论为什么,很真诚地问她,人类和人类相爱为什么会觉得恶心呢?
影片中,巴赫曼先生像个胖胖的影子,孩子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他是孩子们的朋友,他们相差几十岁,语言还有点不通,却总是聊天。他们聊性,聊原生家庭,聊嫉妒。巴赫曼不仅倾听,也交付自己,朋友不就该这样——孩子们知道他谈过几个女朋友,也知道他的童年伤心事,知道他父亲周末可以喝掉一整箱啤酒,喝醉后变得粗鲁,以至于他小时候放假总不愿回家,总去踢球。
他们还一起办篝火晚会,巴赫曼先生弹吉他,他们一起唱《knockin’on heaven’s door》,也唱以色列民谣《shalom chaverim》,有个女孩唱歌不错,他便鼓励,即使周围这么吵,你的歌声仍然合上了E小调。你相当有天赋,真的。
有一个急躁的男孩,玩一个简单的堆石子游戏,把三块石头摞在一起就算成功,男孩尝试几次都失败,就放弃了,巴赫曼先生会默默演示,把三块石头摞好,推倒,鼓励男孩再试试。终于,男孩成功了,他兴奋地要拍照发在社交平台,巴赫曼先生在一边笑,你可以写上,巴赫曼先生很开心。
作为老师,巴赫曼先生并不看重分数。发试卷时,他会鼓励成绩垫底的同学,你表现很好,上课会经常举手,他还告诉班上的每一位同学:成绩只是暂时的,分数根本无法代表你们,它只是某一瞬间的影像,更重要的是,你们都是很棒的孩子和年轻人,你们要坚守这份纯真。
导演玛利亚·施佩特接受采访时曾说,相处两年多,她特别喜欢这个班级的气氛,学生们语言都不太通,却会突然大喊,我爱我们班!或者我好喜欢老师!这样直接的表达方式让她深深着迷。她也时常能见到一些学生下课了也坐在教室里,就因为喜欢待在班里。
在这部纪录片里,玛利亚·施佩特使用了大量的空镜。工厂、森林、山坡、火车,这个城市天黑得很早,她能闻到空气中似乎飘着巧克力的味道,还有工厂的气息。难以置信,在这样一个偏僻又荒凉的小镇上,存在一个如此温柔又开放的课堂。
今年夏天,北京一家咖啡馆里,青年导演仇晟同我提起这部纪录片。他希望我去看看,在一个知识水平参差、原生家庭混乱的环境下,巴赫曼先生如何带领学生去做一些美的教育,维持一个理想国——在柏林影展的放映现场,他深深地被这位老师触动。
他说,这部纪录片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中学语文老师郭初阳。
巴赫曼先生弹着吉他,和孩子们一起唱歌
一扇干干净净的窗
《郭初阳的语文课》——这是一套书的名称,也是认识郭初阳最好的方式。
那套书记录了郭初阳的十堂语文课,其中一堂,讲的是莫泊桑的《项链》。故事讲一位叫玛蒂尔德的姑娘为了参加晚会,向朋友借了一串钻石项链,不料意外丢失,于是借钱买了新项链还给朋友。为了还债,她从此节衣缩食,劳苦十年,最终发现,原来她借到的,是一串假项链。
按照传统教学方向,许多老师会将《项链》视为一个女性追求虚荣的故事,但郭初阳有自己的理解。他在文本细读的基础上,去读莫泊桑的《论女性》,读莫泊桑的随笔,了解作者的创作观,最后对文本作出属于自己的、新鲜的阐释——他认为,莫泊桑虽极力克制,却依然在文字中流露出了对玛蒂尔德的惋惜。《项链》并不是一个关于虚荣的故事,而是一个关于女性对抗命运的故事。
更让人惊叹的是,郭初阳通过反复精读文本,发现了《项链》的故事模型——《灰姑娘》,两个故事有太多相似的要素:舞会、马车、丢失的东西、午夜时的逃跑,但内核却是截然不同的——灰姑娘因爱情跨越了阶级,获得了幸福的结局,玛蒂尔德却失去了十年的青春,人生滑落。灰姑娘的故事写的是青春,莫泊桑写的是衰老。莫泊桑很有意识地写了一个『反灰姑娘』的故事。
郭初阳的这堂《项链》,带着学生从人物,到故事模型,最后回到作者莫泊桑——莫泊桑的小说世界是一个痛苦多、欢乐少,笼罩着一片悲观主义凉雾的世界。
下课时,他还留下两个问题:1、中国古典小说中才子佳人模式与欧洲大陆的灰姑娘模式有何异同?2、有关盲作家,从古希腊的荷马,到英国的弥尔顿,到莫泊桑,创作《项链》时,莫泊桑几近失明,盲作家的生命体验与他们的创作之间有何关系?
《郭初阳的语文课》
这就是仇晟受到的中学语文教育。
这对师生相识于2005年的杭州外国语学校,一片自由之地。那里的学生都经过选拔,入学考试分两场,笔试可能是在无纸笔的情况下听一段时长将近一小时的录音,再发试卷根据录音里的信息答题,口试则是复读老师读的一段不知名小语种——只有学习能力强,语言天赋好的孩子才能被选上。
仇晟念中学那会儿,杭外的学生没什么升学压力,因为高三保送/自招名额数量可以用惊人来形容,还有大量海外高校可供选择,当时仇晟所在的班级,大多数学生没有参加过高考。
郭初阳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杭外上课,讲的是鲁迅的《最先与最后》,因为学生底子太好,上得实在太顺了,他准备了55分钟的材料,半小时就讲完了。一个问题下去,大家讨论一下,聊一聊,马上举手,站起来就是正确答案。他从来没有教过这么好的学生,惊呆了。
郭初阳在这所学校任教了6年。这里的老师大多都很特别,仇晟记得,隔壁班有个语文老师叫倪江,时常从他们班走廊经过,见他们在看电影,瞥一眼屏幕,就能报出片名,像个扫地僧。教物理的蔡锦曦老师,上课不仅会讲物理定理,还会专门辟出三分之一的时间给大家讲物理史,讲物理学家是如何发现这个定理的——但郭初阳是尤为特别的那一个。
开学第一课,他让同学们投票,这本语文书中,哪些课文是不想学的,然后全班讨论,为什么不想学,最终筛掉了四分之一的课文。这是他做的一个民主化的尝试。一星期5节语文课,他顶多花3节讲课本,剩下的时间讲随笔,讲拓展阅读,有时是诗歌,有时是小说,有时看电影。
在课本之外,郭初阳给低年级学生讲意大利儿童文学作家贾尼·罗大里的《水晶人》。故事讲的是在某个国家,有一个叫乔高木的水晶人,他的身体是透明的,每个人都可以看透他。当他说谎了,前额就会有个火球,当他有了秘密,胸腔里就有一个黑色的球在旋转。有一天,一位凶狠的独裁者当上了国王,人们开始变得沉默,学着隐藏自己,但乔高木依然是透明的,他的愤怒、谴责明晃晃地展露在众人眼前。后来,乔高木被抓了起来,投进了监狱......
郭初阳特意隐去了故事的结局,让学生们自己续写,孩子们写出了越狱版起义版悲剧牺牲版等多个结局,他一一点评,并提出鼓励,大家的创意非常多。最后,他才讲到罗大里书写的结局——一件特别奇异的事发生了,关着乔高木的小狱室墙壁变成透明的了,过了一会儿,整个监狱的墙壁全变成了透明的,他在想些什么,大家看得清清楚楚。乔高木虽然被锁链铐着,但却无比强大。因为真理比任何其他东西都强大,比白天更加明亮,比暴风雨更加可怕。
郭初阳的课总是带有强烈的个人审美和价值观。出去上公开课,他会给小学生讲里尔克的诗,那首《沉重的时刻》,他在许多学校都讲过,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哭,无缘无故地在世上哭,哭我。此刻有谁在夜里的某处笑,无缘无故地在夜里笑,笑我。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走,无缘无故地在世上走,走向我。此刻又谁在世上的某处死,无缘无故地在世上死,望着我。
课堂上,许多学生因为年纪太小,一开始并不理解诗的意思,还有人读着读着就笑了起来,但郭初阳带着他们反复朗读,读了10多遍,孩子们真的体悟到了沉重的感觉——这是郭初阳的教育理念,他很认同阿尔贝•雅卡尔《睡莲的方程式:科学的乐趣》里讲的那段话:即使是最微妙的概念也可以很早就介绍给青少年,不一定非要让他们完全理解这些概念的所有细节,但目的是要激发他们的兴趣,朝这些概念指示的方向进一步探索。不是要详细地探索一个新领域,而是在这个领域里转一转激发他们的渴望,一种到了知识武装完备的那天更向前冒险的渴望。
他会给学生看反乌托邦叙事的电影,比如《蝇王》。片子讲的是一群被困在荒岛上的儿童在完全没有成人的引导下,建立起一个脆弱的文明体系。最终,由于人类内心的黑暗面,这个文明体系无可避免地被野蛮与暴力所代替。
每节语文课开始之前,他还设置了微型讲座,按照学号进行,学生作5-10分钟的讲演,话题由讲演者自定,以下是他们班讨论的部分话题:我看《流行性物欲症》、爱情中灵与肉的区分、达利与超现实主义、你相信特异功能吗、记忆:唐山大地震、时间是什么、名妓与名士、李银河的同性恋研究、我对马加爵的评价。
毛明超是郭初阳在杭外的学生,在他记忆中,语文课总是飞快的,时间总不够用,郭初阳老师上着上着课,就说我突然想到一本书……或某某某曾经说过……,讲这些的时候,他总是要走下讲台,一屁股坐到某个同学的书桌上,右手只伸出食指,向他手指下面的空气敲打,时不时地呷口茶,然后走上讲台,用郭体字写下作者、书名、出版社,再继续上课。很经常的,他的课四十五分钟,连计划的一半都完成不了,于是他常常抱怨说不讲了,不讲了,再讲下去课就上不完了……。
关于高中语文课,仇晟记得一个很经典的画面,同学们时常因为某个问题吵成一锅粥,但是郭老师在那边笑着,看着我们讨论。他总是鼓励孩子们想得深一些,会用问题引导大家思考。一次,一位外地老师来学习他的课,做了统计,《项链》一堂课,他抛出问题共计157次。
那是2003年前后,论坛风行的年代,来自不同城市、不同学校的语文老师们会在教育论坛上传自己的课件,相互点评。郭初阳的《项链》一课上传后,震惊教育界。同行们在论坛里热烈地跟帖点评,大家用三个字来评价他的语文课堂——革命性。他也因《项链》一课,获得了首届全国中小学个性杯语文课堂教学大赛冠军。
大学同学、好友蔡朝阳说,很大程度上,郭初阳找回了语文的尊严,找回了语文课堂的尊严。他赋予了语文课堂以学术的深度、理性的光照、自由的启蒙,以及民主的思想和生活方式,从而极大地提升了语文课堂的文化品格。
如果一定要以一个比喻来形容郭初阳,毛明超初三写的一篇随笔很恰切:许多语文老师和他们上的课是墙,郭初阳和他上的语文课是窗,一扇干干净净、透明的窗。
郭初阳
摸索
今年夏天,我在杭州见到郭初阳。他很好认,确如好友所形容的,脑门宽阔,闪闪发光,常常开心一笑露出一粒尖利的小虎牙。十多年前,他的学生毛明超在随笔里写他,其貌不扬,一年到头都是板寸头,穿着漫不经心,很少穿西服,一般来说是衬衫、牛仔裤或者休闲裤,外加休闲款式的皮鞋。如今也还是这样。
那天下大雨,他参加一席的演讲,讲了自己对于语文教材和语文教学的一些思考,虽然最后一个出场,他收获的掌声却是最多的。他的演讲和他的课堂一样,既有听者紧张思考的追随,也有不自禁的笑的穿插。
但在最初站上讲台时,郭初阳并不是现在这个自信的郭老师。他第一次当老师,是在杭州市翠苑中学,那时他20出头,刚刚师范毕业,还是小郭。翠苑中学是杭州一所很普通的小区配套中学,校名就是小区的名字。学校生源很一般,他带的那届共招了五个班,开学考试后还分出两个重点班,他执教两个普通班的语文。
初中的小孩很难教,一个班乱哄哄的四十多人,对新老师来说,维持纪律,让课堂顺利进行下去就是一桩难事。班上什么样的孩子都有,有一个孩子大脑发育不太充分,他也得带,这样的孩子教了一遍过一会又忘了,再讲一遍又忘了,只能安慰自己,教育的意义就是讲了就忘,忘了又讲。
因为缺乏教学经验,他走过许多弯路。刚当老师那会儿,他只敢按部就班,勉强地按着教材上语文课,把自己和孩子们填进去就算完成了任务,可心里总是不甘心,想要上一节自己心目中理想的语文课。
终于,某次班会课,他逮着了机会,左手抱书,右手提着录音机,走进教室就开始演说,同学们,之前上那些课文的时候,我只是一名教育工作者,上今天这节课,我才算是一个老师。接着打开《诗经》,读起了一首《考槃》: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弗谖……诗念完了,又把录音机横在讲台上,向孩子们介绍瞎子阿炳,按下播放键,二胡声咿咿呀呀响起来,一个孩子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郭老师你在教些什么呀?听也听不懂的。
这节课的挫败感如此强烈,以至于他至今都记得。如今他在平静中回忆,无论是《考槃》还是《二泉映月》,都是绝佳的教材,但因为当时自己太年轻,犯了许多教学方式上的错误,比如不应该把优秀作品毫无理由地叠放在一起,试图在一节课里完成,也不应该忽略孩子们的诉求和他们的认知水平。
幸运的是,他在翠苑中学遇到了两位指导老师,给了他许多教学上的帮助。
方顺荣老师,时任翠苑中学教导主任,一次课后,他在走廊上对郭初阳说了八个字,他至今难忘,深文浅教,浅文深教,这是方老师几十年的经验总结。
王曜君老师,郭初阳刚毕业时,王老师是引进人才,浙江省教坛新秀,那还是板书时代,王老师会通宵备课,他上叶君健的《看戏》,到最后可以用简笔勾勒出淋漓浪花,将之前的板书全部融为一体,所有的学生都进入了文章的场景:潮在涨,没有谁能控制住它。这个一度平静下来的人海又忽然膨胀起来。戏就是在这时候要到达顶点……
在这两位老师的帮助下,郭初阳渐渐理清了思路,并且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教学风格。
他会带着全班同学一起阅读《小王子》,这本畅销全球的小书,不仅是给孩子看的童话,更充满哲理与思考,它阐释了孤独、友谊、爱情以及失去。
他还给孩子们分享自己很喜欢的电影,那是上世纪90年代,黑泽明的《梦》、伊朗电影《小鞋子》,都是他很喜欢的片子——从那时起,在郭初阳的语文课上,电影就是一个重要的教学手段,一个让学生们认识世界的窗口。
那还是20多年前,当时翠苑中学教室没有多媒体,年轻的小郭老师就把这些电影转成录像带在教室放。当年的学生至今都记得那个场景,郭初阳走进来,把灯一关,接下来的两三个小时里,在黑暗当中,所有人都盯着屏幕。
后来,郭初阳执教的翠苑中学第一届初三学生,拿到了杭州市中考语文的第一名。
2019年10月6日,翠苑中学第一届学生同学会,郭初阳带着学生,还有学生的孩子,一起读《小王子》
立体的语文
教育家蔡元培认为,教育分成两个层面:一是现象世界的教育,目的在于为国家建设培养人才,服务于现实利益。另一个则是世界观世界,即人不仅仅是为了追求眼前的物质利益而活着,还应有一种超越于现象世界的追求,也就是培养学生的一种终极关怀,培养人的信仰和信念。
北大教授钱理群曾写过一篇文章,叫《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语文教师?》。他认为,中学文学教育的基本任务就是唤起人对未知世界的一种向往,这是人的一种本能。文学教育就应该唤起人的这样一种想象力,一种探索的热情,或者说是一种浪漫主义精神。应该给孩子以梦,给孩子一个『精神的底子』,这也是一个语文教师的责任。
郭初阳一直在践行这种责任。他的语文课并不是扁平的,他致力于教给学生立体的语文。
阅读是他最看重的事。他鼓励学生大量阅读,很多学校请他分享教育理念,他总会提到一本书,叫《阅读的力量》,这本书是南加州大学教育领域的荣誉退休教授Stephen D.Krashen写的,书很小,只有163页,附录的参考文献和索引就占了13页。
这本书提出了一个基本概念,叫FVR(Free Voluntary Reading),翻译成中文就是自由自主阅读。所谓自由自主阅读,就是没有压力的阅读,没有任务的阅读,没有课后练习的阅读,不需要考试的阅读;想读就读,不读就不读;想读漫画也可以,想读奇幻类的也可以,什么都可以;坐在马桶上读也可以。这样的阅读,恰恰是最有效的学习语文的方式。
《阅读的力量》
郭初阳把这种自由阅读视为马拉松,应试阅读像跨栏跑,一个马拉松跑得很好的人,在没有接受任何跨栏训练的情况下去参赛,不一定能取得好成绩,但马拉松和体能训练肯定能给他打下很好的底子。
他上课大多都会准备阅读材料,比如讲川端康成《父母的心》一文,讲到亲子关系,他就准备了6篇阅读材料,分别是周作人的《小孩的委屈》, 纪伯伦的《先知·论孩子》,川端康成的《母亲的心》节选 ,列王纪里的《真假母亲》 ,刘以鬯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以及川端康成简要年谱。
其中刘以鬯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详细地描写了母子送别的场景,摘录如下——
天色阴暗,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母亲先将一卷钞票塞入我的衣袋;然后紧握我手,跟着黄包车在人行道上奔跑。阿妈,我说,回去吧!车夫逐渐加快脚步,母亲不得不松手。车夫将车子沿着胶州路朝爱义路拉去。拉了一段路,我回过头去观看,母亲依旧站在人行道上,向我挥手。
车夫继续跑了几十步,我回头观看,母亲依旧站在人行道上,向我挥手。
车夫继续跑了几十步,我回头观看,母亲依旧站在人行道上,向我挥手。
车夫继续跑了几十步,我回头观看,母亲依旧站在人行道上,向我挥手。
车夫继续跑了几十步,我回头观看,母亲依旧站在人行道上,向我挥手。
车夫将车子拉到爱义路口,转弯。我乘此侧过脸去眺望,母亲依旧站在人行道上,向我挥手。
——讲到这里,郭初阳对学生们说,这是我在现代文学当中看到的,最有力量的重复。
在中学阶段,他就会给学生上写作课,按照现在时髦的说法,叫creative writing,创意写作。先是模仿,模仿张爱玲的短篇《爱》,模仿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或者就摘取《追忆似水年华》里玛德琳蛋糕那一段,让学生写一个能够唤起记忆的小东西。
模仿过后,难度升级,他有的是玩法。他布置过顶针故事,顶针是一种修辞,前一句的结尾就是后一句的开头,他让学生自己找拍档,只有一个要求,前面那个人的结尾是你的开头,内容不限,文体自定。最后交上来的作业他都吃惊,班上有同学结为四个小组,做了一个连环顶针故事,A的结尾是B的开头,B的结尾是C的开头,C的结尾是D的开头,但是D的结尾又回到了A的开头。
他还布置过一篇随笔,题目就四个字,随便写写。学生一片叫苦,从来没有写过这么难的东西。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把学生们的随笔集结成册,经过民主投票,同学们将这本班刊命名为《芦苇》。
在郭初阳的教育构想中,语文教育不仅局限于语言和文学,它还包括德育和美育。他关注学生的全面发展,他曾说,现在的中学开始高谈爱的教育,暗行酷的教育,匮乏性的教育,遑论死的教育。
为此,他鼓励学生自己去办性教育主题班会。大家先检索资料,他会帮忙买一些书籍。同学们上网检索,无法避免地会进入到一些黄色网站中,这些高中生会开始思考:为什么倡导正常的性教育的网站寥寥无几,而色情图片与广告却充斥着各个网站?这些再正常不过的困惑,却只能做贼似的悄悄地提出,再悄悄地得到答案。为什么会这样?
关于性,班上每一位同学都提出了自己想讨论的主题,最后投票得出班会上讨论的四大块内容,分别是:自慰、性交与避孕、同性恋、社会环境与社会责任。他们自己制作PPT,两位同学还现场演示了避孕套的结构原理和用法,就像学会如何使用灭火器一样。
一位名叫李若云的同学记录了这次班会,她是这么写的: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开始,一个尝试。相比西方国家那些早已完成性教育的同龄人,这也许来得有些晚,这个同龄人的讲座,相比那些性心理教育专家,也显得粗糙,但是至少我们迈出了稳健的第一步,我们有勇气坦率地、公开地讨论性,并且对此发表意见,这也应该是活在真实中的必要内容吧!
这堂特殊的班会课,吸引了许多人,同年级的同学听说了,也想来参加,年轻的数学老师,也悄悄地走了进来,静静地听到结束。
郭初阳还会鼓励学生给《南方周末》投稿,他告诉孩子们,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从2011年到现在,郭初阳的学生在《南方周末》上发表了几十篇稿子。主题很多样,比如路旁的梧桐树为什么要把它砍掉;公交车可不可以停得离站台更近一点等。
他还和学生们一起排过《雷雨》的话剧,那半个月,同学们每天用碎片时间排练,熄灯了还在继续对台词,连平时开玩笑也用台词,说话一不小心就带出了话剧腔。演出闭幕、奖项宣布结束后,已近十点了。郭初阳走出小剧场,身后山影模糊,抬头星光满天,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心中流动的,确如曹禺所说,看戏的人们回家,带着一种哀静的心情。
班刊《芦苇》。这个班还有自己的班歌,名叫《假小孩的糖开水》
滋养
走近郭初阳,你会发现,他与语文的故事像极了一个圆——他是好的语文教育的传授者,同时也是受益者。
郭初阳的妈妈就是一名小学语文老师,也是他的启蒙老师,一年级时,妈妈教他拼音与造句,直到现在,他都保留着一本当年的作业本,封面上的名字是妈妈替他写的。
再长大一点,四年级时,他转学去了保俶塔小学。那所小学很漂亮,距离西湖只有两三公里,里头有密密的梧桐树,学校在一个小弄堂里,弄堂的名字很美,叫桃花弄。在这里,他遇到了自己的恩师邬锡宜。
邬锡宜老师清瘦而朴素,她眼神温柔,却有一种力量,走进教室,左右望一望,教室马上就安静下来了。郭初阳是转学生,刚到保俶塔小学,也没什么朋友,他喜欢一个人在教室玩,还给自己发明了一个游戏:把一枚硬币平放在课桌上,捏着另一枚,眯着眼瞄准了,放手让它落下去,看能不能打到桌上那枚,偶尔命中,随着轻轻叮的一声,滚到地上去了,再捡起来继续新的一轮。
他能感觉到,总有一个眼神在默默关心着他。邬老师给过郭初阳很多次肯定,有时是因为一个成语,有时是因为别的。郭初阳还记得,有一天,他一个人在玩游戏,听到讲台那边有人说了一句,这个伢儿心蛮静的,是邬老师的声音。
现在想来,邬老师的教学颇具前瞻性,1983年左右,她就自创一门信息课,每周末回家,每位同学都要收集一个信息,下周在班上分享。
这些四年级的小娃娃,有的去图书馆,有的看电视,每到信息课,大家都好踊跃,郭初阳记得,自己讲得最好的一次是讲鸭嘴兽,当年有个同学叫陈鸣鸿,他分享了哈雷彗星将于1986年2月9日回归的消息,还登上了当地的报纸。
1983年,中国尚未发出第一封国际电子邮件,尚未获准加入互联网,可邬老师却告诉孩子们,21世纪是信息的世纪。
邬老师重视写作。每次习作批改完,她都会挑一些优秀作文出来念,郭初阳作文写得不错,她印象很深,这个学生,个子小小的,坐在前排,一念他的作文,他就是这样(缩起来状),很腼腆。
我和邬老师在一个阵雨天见面,能感觉到,她是那种很爱孩子的老师,她的爱温柔且平均,就比如念作文这件事,其实郭初阳每次写得都不错,她却不会次次都念,有些同学成绩不好,稍微写了一段好的句子,我就要读,我也在欣赏。她也不会区别对待学生,家里穷的富的,她都喜欢,当时班里有个同学因为贫困准备辍学,邬老师去家里请了3次,最后这个孩子一直念到了高中。
一次聚会中,郭初阳拍摄的邬锡宜老师
邬老师陪伴郭初阳度过童年,给了他一个很好的语文底子。等到了大学,他又遇到了黄岳杰老师——现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主任,校园戏剧耕耘者,学生们喊他老黄。
郭初阳认识老黄时,是1992年,黄老师还在中文系资料室工作。严格意义上说,他并不是郭初阳的任课老师,却是大学时对郭初阳影响最深的老师。老黄是一个很随性的人,一到暑假,包一背就出去了,到处旅游,郭初阳入学那年,他同太太结婚,没办婚礼,旅行结婚,出去了一趟拍了好多照片,回来做了一个展,他和郭初阳在展览上认识。
这对师生经常聊天,聊刘小枫的《拯救与逍遥》,费正清的《剑桥中国史》,李泽厚的《中国思想史论》,他们总有很多话说,反正围着操场一圈一圈这么绕着走。
老黄带着郭初阳走进了文学的大门。图书馆、湖边的三联书店,是他们常去的地方。当时杭州有个特价书店叫南华,那家书店的老板对郭初阳印象极深,据说,郭初阳去南华淘便宜书的时候,计量单位是捆。他那个哪里叫买书,他是批发书。
老黄印象很深的一个画面是,一次,他去书店里买书,排队付账,看到前面一个人买了两摞书,书买得有点杂,但很明确,都是他评价体系里的好书,这可能是一个在读博士,他想。等对方结完账,他就听见,哎,黄老师,声音轻轻的。那是郭初阳。
老黄是一个纯粹的人。近30年来,他一直致力于做校园剧社,不计工作量,没有报酬。他是杭师大校园剧社的创办者,他给这个组织取名流霞,寓意是,云是平凡的,当它被奇异的光亮照亮时,就会有色彩斑斓的呈现。他认为,人的一生,如果沐浴到了文学和戏剧中的艺术光亮,生命也就更亮了。
郭初阳在很多个场合都说过,老黄是整个大学四年对他影响最大的老师。他的大学同班同学蔡朝阳也说,中文系本科的四年,他心怀感恩,在这里,他养成了安静读书的习惯。因为有老黄,有这些书籍,他开始自我启蒙,开启孤身一人的精神旅程,从一个野蛮的乡村男孩,成长为一个保持独立思考的个体。
黄岳杰老师在流霞剧社 罗芊 摄
选错并保卫
郭初阳很喜欢博尔赫斯的诗歌《棋》,里边有这么一句:他们不知道/是棋手那杰出的手/主宰着他们的命运。
他也是万千棋子中的一枚,成为语文老师并不是他的主动选择。
郭初阳小学时拔尖的是数学,那会儿有珠算课, 每天都得背着算盘上学,一根带子穿起两头,斜挎在肩上颇为威风,仿佛一杆冲锋枪。他的算盘打得飞快,从一加到一百,常常第一个完成。毕业后听说他当了老师,好多小学同学理所当然地以为,那必然是个数学老师。
高中时,他感兴趣的是考古和医学,可惜高考没考好,报师范院校可以加10分,于是填了杭州师范学院,分数出来一看,450分,加上10分,正好就被录取了。
他是有文学梦的那类年轻人。在杭州师范学院念书时,郭初阳身边有个小团体,四个男生一个女生,都是热爱文艺的青年。大学时,郭初阳很喜欢《红楼梦》,很多个晚上,寝室熄灯了,蔡朝阳还扒在窗户上,拉着他再聊会儿。他们听摇滚乐,崔健到浙江省体育馆开演唱会,开了三天他们就听了三天,价票太贵,那就等开场之后进去,票就便宜了。他们每周都去湖边的三联书店,那是独属于他们的精神暗号。
直到现在,这种文艺气息都没有消逝。在绍兴,蔡朝阳同我谈起他们的大学生活,讲到有一次出去玩,很随意的,他描述了一个特别诗意的画面:我们去西溪,那时候还不是国家湿地公园,蛮荒僻的,我印象很深,一条木船在水里面划,两边有乌桕树,我们是冬天去的,一棵非常高的柿子树,柿子都掉光了,上面只剩下一个鲜红的柿子,在树顶上。
包括那位小团体里唯一的女生金铃,我们一起吃饭,一碗玫瑰冰粉端上来,她尝了尝,感觉玫瑰花直接吃口感不是很好,很干,应该带一点玫瑰香气就行。很自然的,她就讲起了《红楼梦》里贾母想听笛声,叫一个人爬到后面的山上,在有月亮的晚上,在后山上,远远地吹,顺着风飘过来一点就可以了。贾母是生活家。她说。
大学时代的郭初阳和好友
这些怀揣着文学梦的年轻人,在20出头的年纪,没有人甘于去做一名中学语文老师。郭初阳想离文学更近一些,他想考研去复旦大学中文系,但失败了。蔡朝阳也不甘心,他热爱写作,梦想是成为一个作家——可现实是,这五个热爱文学的青年,一毕业就被分配,通通成了中学语文老师。郭初阳被分配到社区中学,蔡朝阳更是远在绍兴,他在文章中写下:我蜗居绍兴,就像离开了一个场,独自品尝着理想主义的溃败。
那是一段失落的时光。郭初阳给我分享了一封他在1999年写给蔡朝阳的信,行文中溢满惆怅,明明是春天,信里却写:四月的太阳疏朗地照着,操场边上一株桃花已将残红拂了一地,寂寞的一围。依稀可以听到三楼一间教室里的诵读,缓慢而陈旧,与四月间弥漫的蓬勃生命力并不协调。
但在缓慢的摸索过后,这群年轻人逐渐意识到,语文教师是有一方天地可为的。当年的四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两个高个子男生成了中学校长,女生成了语文教研员,而郭初阳和蔡朝阳,都在公立学校做了十几年语文老师,然后辞职,一个做独立教师,另一个做儿童教育。道路不同,而精神共同体尚在,他们都在自己的领域里突围。
周霖超成了中学校长,我们在萧山一所即将竣工的中学施工现场会面,他同我讲了许多语文教学中的困惑与无奈,科技发达了,学生反而更累了,他上中学时,八点半就上床睡觉,听《小说连播》,现在的孩子写作业到十点。一切都数据化了,电子阅卷后,每道题的得分率一目了然,他经常在改作文时感觉悲哀,市面上有一本优秀作文选,第一篇文章讲的是盲人盖井盖的故事,一次大考,许多同学都化用这个故事——他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平衡语文的工具性和文学性,在夹缝中寻找一些呼吸的空隙。
金铃,杭州市下城区语文教研员,需要指导任课教师任课。她曾主动申请到一所民工子弟学校教学一年,带孩子们看电影、读书,给他们美的引导,一年过去,那个班的学习成绩进步非常大。她想身体力行告诉一线教师,强行抓应试不是语文的出路,语文应该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郭初阳做了12年公立学校的教师后,又做了12年独立教师——离开杭州外国语学校后,他创办了自己的教学机构越读馆,在这个小小的课外机构,他每年教几十个孩子的语文,他们有些是初中生,有些还在小学,这个课堂不主张简单复制、分数追逐和短暂的功利,而是希望学生能在课堂上享受健康、智慧、灵性和快乐。
在越读馆,郭初阳不仅在杭州授课,还会带孩子们出国游学,他们去旧金山城市之光书店,去斯坦福大学,去瓦尔登湖。去瓦尔登湖那天,郭初阳带着孩子们在湖边安静冥思十分钟后,才开始环湖。
一个孩子在随笔中记录了那十分钟自己的心情:大地的表面是柔软的,人脚留下了踪迹;同样的是,心灵的行程也留下了路线。我再也不愿意下到舱底去了。这十分钟是个凉丝丝的烙印,想甩都甩不掉的。
回国后,郭初阳将孩子们的随笔集结成书,书名叫《从西湖到瓦尔登湖》,在这本书的封底,他写道:为什么少年特别需要旅行?因为旅行是亲历,是解放,是绝佳的教育。
当语文老师25年了,郭初阳如此评价自己的语文教育生涯:选错并保卫。刚毕业时,他只想逃跑,现在却觉得,老师或者说语文老师,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职业。
郭初阳在读书会上
种子
今年5月,我和郭老师在杭州见面,恰逢两位翠苑中学曾经的学生来看他,我听他们聊了两个多小时的天。那是一个很美好的下午,当初小郭教他们的时候,才26岁,现在两位学生都36岁了,他们坐在一起闲聊,谈到了卢梭、鲁迅的《故事新编》、BBC纪录片《文明》。
那两位学生,一位叫房涵,另一位叫高铭,郭初阳只教过他们一年。回忆那一年,房涵用的是明媚这个词,他们虽然在一所很普通很普通的中学就读,但因为遇到了好老师,色调是明亮的。如果非要用一种颜色来形容,他说,不是粉红色,是橙色的。他们的中学是橙色的。
房涵现在做动画,他36岁了,说起话来还像个高中生,和高铭两人一动一静,对比极为明显。关于郭初阳带给他们的影响,房涵是这样说的:就很神奇,这一年至少对我个人或者我觉得对我们整个班都很奇妙,就好像埋下一个种子。就感觉这个班整个风貌不一样了,会多想一些,包括后来大家从事各行各业,都挺有想法的,没有特别随波逐流的人。
而郭初阳记得的是,中学毕业那天,毕业典礼结束大家都散去了,到处都乱哄哄的,教室也乱哄哄的,等郭初阳从办公室收拾回来,他发现,一位老兄留下来把教室打扫得很干净,那个人是高铭。
高铭在学生时代是一个沉默的孩子,到现在话也不多,他做质检工作,却一直保持着良好的阅读习惯。郭初阳记得,他和高铭时隔多年第一次重逢,好奇对方最近在读什么书,高铭的回答是,《社会契约论》。
在郭初阳教过的学生里,杭外的学生们无疑是幸运的。和他们交谈,很多人都提到了一个词,奢侈。他们没有面临激烈的高考竞争,奢侈地进行教学探索。他们知道这样的环境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是难得的,甚至是羞愧的。他们中很多人其实不太愿意畅谈自己中学时宽松的环境,那是一种幸存者偏差。
但他们愿意谈到郭初阳。
林子人是一位文化记者,也是郭初阳当年在杭外带的学生。他们相识于初一,那时林子人刚上初中,刚离开不停划中心句,概括段落中心思想的小学语文课堂。郭初阳的语文课让她感觉很新鲜,课本只上一半,剩下的都是自选教材,语文课一下变得好玩起来,她甚至每天都很期待,一上语文课就特别特别开心(笑)。
后来,郭初阳成了林子人的高中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也正是那三年,给了林子人精神的底子。
我会觉得普通意义上的语文教育,它太过黑白分明,太过强调事情有一个正确答案,但是真实的生活不是这样子的。林子人记得,在郭初阳的课上,他们经常讨论社会事件,各抒己见却相互尊重,这个班的学生从不轻易批判跟自己意见不一样的人。
郭初阳会鼓励学生去接近真实。他还曾让学生们分小组,每个小组写一篇深度报道。林子人已经不记得自己写的是什么了,但郭初阳记得,她们那个小组写的是杭州基督教生存状况。
郭初阳和学生在课后讨论
谈到这位对自己影响最大的老师,林子人也提到这个词:种子。郭初阳在中学阶段的语文教育,给她埋下了一颗种子,那颗种子教会她,独立思考,看到事物的复杂性,世界很大,不要局限于眼前的东西,要做一个有价值的人,一个与社会共情的人。在这个班级里,每一个学生都是未来世界的小小公民,正如郭初阳为这个班级选择的班训:认识你自己,爱你的邻居。
回忆高中生活,毛明超首先想起来的是那种阅读的氛围。他记得一些书,如果不是郭初阳,那个时候他是不会读的,比如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他记得自己高中不仅读鲁迅,还读林贤治写的《人间鲁迅》,以及《鲁迅的最后十年》。
他至今都很感激的一件事是,在中学时代,他就领略到了阅读的快乐。那时,他们会办写作大赛,每个人写一篇关于文学的论文,毛明超写的是威廉·福克纳的《八月之光》,研究了里面的叙事手法。
这本书是他在熄灯后读的——当时他住校,宿舍在一层,窗帘拉不严实,如果开台灯的话,保安叔叔看见会来敲门,他把衣柜门拉开,把台灯放在衣柜里面,这样的话,外面就看不见灯光了。那个夜晚,他被这本书精巧的叙事结构深深吸引,关于那本小说的情节,他一个都想不起来了,可那个读书的场景,他至今难忘。
他很庆幸,自己在高中的时候,能拥有那样一个瞬间或者一段时间,可以暂时忘记做题带来的厌倦感,安静地读书。那些漫无目的看书的下午,虽然什么也没有得到,但是好像得到全世界。
毛明超现在是北京大学德语文学方向的老师。他能感觉到,现在的学生都很实际,从大一进来,就开始规划大四的出路,他们会想暑假去哪实习,大一先把四六级考了,不仅没有时间,更没有心境,去阅读那些跟绩点无关的东西。他曾试图给学生列书单,但发现在进入大一第一次期中考试之后,他的书单就只能给自己看了。
看这些学生的论文,毛明超感觉痛苦,许多学生没有读文学的sense,止步于故事情节,或止步于描述人物行为,没办法分析或理解作者想借此传达的,无论是情感还是思想。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有办法享受。
在这样一个万物都讲求有用的时代,那样一种无目的、非功利的阅读思考太难得了,正因为如此难得,他会觉得,很怀念那样的时候。
其实毛明超也说不上来,遇见郭初阳,和现在做这份工作,中间有无绝对关联,但他觉得,肯定是有影响的,其实都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过程。
郭初阳在杭外教的那批学生,也都30多岁了,这些学生大多毕业于一流学府,外语出众,找到一份世俗意义上的好工作不是难事。但观察他们的人生选择后,不难发现,他们都在努力遵从自己的内心,做自己真正想做的、觉得有意义的事情。
关于郭初阳,毛明超不愿把他放得太高,他觉得郭初阳在他们的生命中起到的是一种放大的作用。郭初阳会放大他们内心当中追寻意义的冲动,他会给我们辩护,因为这件事情有意义,所以你们要去做。
如果没有郭初阳,毛明超可能还是会读威廉·福克纳,但可能不会看得那么痴迷,如果没有郭老师,我们最后可能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只不过我们会多一些纠结,或者中间多走一些弯路,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可能没有那么自信或者说没有那么坚决。
2021年5月24日,郭初阳与房涵、高铭聚会 罗芊 摄
Blowin' in the Wind
和仇晟见面那天,他执导的真人短片《生命之歌》刚刚获得了第2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最佳真人短片奖。他是个理科生,大学念的是清华大学生物医学工程医疗器械专业,现在是一名青年导演。之前,他的处女作长片《郊区的鸟》获得2018年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影片。关于郭初阳老师对他的影响,仇晟的答案很明确,走上电影这条路,与郭初阳老师有关。
仇晟还记得那个场景,一节语文自习课,郭老师在小教室里放《黑暗中的舞者》,那个片子对他的冲击特别大,看完电影,同学们都走了,他一个人留在教室里,坐在那儿哭。这部电影不同于他之前看过的所有电影,完全跳脱了通俗电影的范式。
还有一次,是高二排《雷雨》,他在里面做主演,演周朴园,同时也兼导演。当时排《雷雨》,他用了一个非传统的排法,为了压缩时间,他想了个办法,舞台左侧跟右侧同时进行,两端对话,先是左台灯亮,左边说几句,接着右台灯亮,右边说几句,算是初步的电影化的尝试。当时郭初阳并不指导仇晟那个班,他只是来旁观,看完散场,郭初阳在走廊里把仇晟叫住,很兴奋地跟他说,那个点子是不是你想的。这是这对师生的默契,聊完之后,他还拍拍仇晟的肩膀,说仇晟很棒。
作为青年导演,仇晟在很多次采访中被问到电影启蒙相关问题,他都会讲到郭初阳老师,他也不知道,这些采访郭初阳有没有看到。那些感谢的话,仇晟当面都没说过,就像他们曾经都很喜欢的那首歌,Blowin' in the Wind,答案在风中飘荡。
他们之间保持着那种最理想的师生关系——高山流水,亦师亦友,平时也没什么联络,但有事却可以直接找对方。仇晟要选小演员,会直接给郭老师发微信,郭老师想组织一次小学班级聚会,也会请仇晟想想点子。
郭初阳组织的那次小学班级聚会,就是为邬锡宜老师筹备的。邬老师今年70多岁了,精气神还是很好。她也许是保俶塔小学最令人羡慕的老师。她只教了20多年书,剩下12年时间被校长分配去办厂,却有最多学生回来看她。
她教的第一届学生都60多岁了,在她生日那天,悄悄买了蛋糕,给她惊喜,她当时眼泪就出来了,没想到他们对我这个小学老师印象嘎深。还有许多学生,隔两三年就来看看她,她很感动,他们会一起戴上红领巾出游,学生还给她自制了终身成就奖的奖状。
邬锡宜老师和学生们一起郊游,学生们给她自制了终身成就奖的奖状
郭初阳提到一件事,那次小学同学聚会,一位走过歧路、入过狱的同学,那天却玩得特别开心,他说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吃过饭还组织大家一起去唱歌,四五十岁的人了,就是舍不得跟同学分开。这是邬老师的力量,她总是让孩子们感到温暖,在郭初阳所在的小学班级,曾有同学把邬老师的一段音频传到班级群里,一位名叫滕群雷的同学说,听邬老师讲话,要哭的。
邬老师现在是郭初阳口中的老太太,他们平时不怎么联系,但郭初阳每出一本书,都会送去给老太太看。他的每本书,老太太也都认真读了。邬老师还看了郭初阳上课的视频,看过后评价:你的课上得真是好。郭初阳曾在自己的公众号上写过一篇关于邬老师的短文,被老太太发现了,挨了顿数落:耶个小鬼,给我写篇文章,我要出名啦,下次不准哦。
当老师就是这样一件事情,黄岳杰老师做了一个形象的比喻,你每天埋头种种种,有一天不经意回头一看,后面绿树成荫。
前段时间,杭师大的校长让黄岳杰统计一下这些年他做剧社的成果,有老师帮他发了抽样调查——他们随机调查了流霞剧社出去的140位学生,发现其中有约70位成为了语文教师,在这70位同学之中,有25位同学在自己执教的学校成立了剧社。这些中学教师,将剧社带到了温州、湖州、衢州——好多地方黄岳杰都没去过,但剧社在那边重新开花了。
黄岳杰将此视为一种浪漫,如果自己人生经历过这些美好,慢慢能够将它跟孩子们一起分享,能够带他们进入到那个世界当中去,你说这算罗曼蒂克吗?
他记得,有一次谢幕后和学生们去食堂吃宵夜,校长也在,他点了一份面条,上面有一大块肉,有个学生很自然地走过来,把肉夹走了。那时老黄胰腺炎,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校长看了都说,黄老师我真羡慕你,这是只有女儿才会做的事情。
还有一次,有学生回学校办事,遇到老黄,说了一句话,他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那个学生说,我们学校自我们毕业后三易其址,令我们这些回到杭州的人总是找不到家,幸好黄老师在,黄老师在哪里,母校就在哪里。听到这句话,老黄心里边突然觉得,那些苦哈哈的事情算什么呢?他有时候会跟好朋友说,你们知道吗?我可以享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最理想的一种人际关系。
但这些话老黄都没有跟郭初阳说过。他们是君子之交,一年难得见两面。在老黄看来,郭初阳这样的学生是师范大学应该培养的目标,好的语文老师应该有一种气质,那是一种天真的,有能量的,会突然间冒出来那种小孩一样的东西,郭初阳身上就有这种气质。
今年夏天,郭初阳决定休息一段时间,暂时离开教育一线。最后一讲下课后,他收到了许多礼物和花朵,回到家整理教案,才发现里头有一张折叠着的小纸片,打开一看,是一段留言,不知是昨天课前什么时候,有人放在讲台上的,参差的段落仿佛一首散文诗——
我记得我第一次来时不情不愿的表情
我也一定会记住我最后一次离开这儿的表情
……
我会珍藏这段奇妙的友情
不问归来何时
何惧华发苍面
一日为师
终生为师
也必终生为友
谢谢您
郭老师
郭初阳将它摊平放在灯下读了好几遍,这张有着交错折痕的小小纸片,就像颁给他二十多年教师生涯的一份荣誉证书。
巴赫曼先生的孩子们也要毕业了。在纪录片的最后,这个头上永远戴着毛线帽的老师和同学们围坐一圈道别,学生和他握手、拥抱,然后一一走出教室。一位来自保加利亚的同学送给他一顶帽子,是保加利亚国旗的配色,巴赫曼先生收到后立马戴上,哇,从此它就是我最爱的帽子了!
等孩子们都走了,教室空了,镜头里只留下了一个彩色的后脑勺。最后一个学生也唱着自编的歌曲离开,巴赫曼先生抬起左手,默默擦了擦眼角。那个学生唱的是:从前有一个巴赫曼先生……
2016年成人高考语文答案
2017成人高考语文答案公布了吗
答:2017成人高考语文答案公布了。 去网上搜一下都能找到,一般在考完就会有答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