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就这样,我又梦一样地进入了九中
田玉晶 | 远去的九中时光
01
我的童年生活在堪比“西当太白有鸟道” 的“搁井荒”。搁井荒,位于长阳县渔峡口镇双龙村的高山之巅,海拔在千米左右。人们常常把我们称之为“高荒佬”。这个名字有一种“蒙昧”的贬义。
我爷爷读过十年长学,很小的时候,他便在我们耳边讲“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父亲是医生,他极其重视子女的教育,他给我们姊妹仨定下的目标是中专或大学,因为上世纪八十年代,考上中专和大学,就意味着跳出了农门。
我记得,小学五年级下学期,我们老家从搁井荒搬到山下的大田坡,我也从搁井小学转学到双龙小学。按搁井小学老师们预测,我和另一位同学田凤英考九中(那时九中是镇重点中学)是可靠的。
初到双龙的时候,我极度怀念搁井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常常是心猿意马,上着课,小灵魂便开小差飞回了搁井。最让我苦恼的是,班上有几个男生总喊我“高荒佬”。要知道,在搁井我可是受老师宠爱、同学崇拜的对象啊!这是把我从凤凰打成了麻雀啊!新环境的种种不适,严重影响了我的学习。
小考的时候,最终因一分之差,与九中失之交臂。我被西坪中学录取,而田凤英则顺利进入九中。
命运之神,有时候真是像雾像雨又像风。1985年,九中缺一名初三数学老师,文教组把西坪的覃好彦老师调往九中,同时还作出一个惊人的决定:让西坪那一届初二整体留级,只有前三名转入九中,升入初三。我有幸成为其中的三分之一。就这样,我又梦一样地进入了九中。
和我一同转入九中的,还有谢渔英,我和她一同分在三甲班。让人惊喜的是,田凤英也在这个班。
那时候,九中条件也不好,很多课桌和板凳都是经年的老古董,一碰就会摇晃起来。有时候,我正在埋头写作业,调皮的男同学会突然把我课桌一摇,如此,我的作业本上便会被晃出几道划痕,把作业弄得一塌糊涂。初来乍到的我,本来就胆小,我也只能忍气吞声。这还不算数。我一直认为我的鼻子有点低矮,与五官不太和谐,这一直让我很自卑。可是,男同学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叫我“塌鼻子”。这可是戳到了我的痛处,把我逼到了要钻地缝的田地。我当时恨不得一口把他嚼碎,他却冲我呵呵的笑。
考试成绩出来了,我在班上总分排名18,尤其是英语,只考了66分。父亲心急如焚,来学校找到班主任老师,分析我的情况,老师说,依我现在的成绩,根本不可能上一中或中专。
由于现实与父亲的期望距离太大,我开始害怕学习,最怕的是英语。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能够大病一场该多好!那样我便可以逃离当下。
一天,教英语的李发柱老师找我谈话。开始我极度紧张,心里也做好了挨批的准备。谁知,他轻声细语的对我说,你刚从西坪转来,基础差,成绩跟不上,这很正常,我跟你父亲是老朋友,你以后放学了,抽点时间来我这儿给你补一补。这一番春风化雨,让我喜极而泣,从此,李老师那十来平方的寝室,成了我人生的加油站。几个月下来,我的英语成绩直线上升;从此,我爱上了英语。
在梨花盛开的时候,一天,我突然头昏脑胀,四肢无力;我真的大病了一场。父亲给我办了休学。
转眼就到了 1986年秋天,我复读初三,从九中迁徙到位于集镇上的镇中。当时全县奇缺初中英语老师,于是县政府决定在县职高招收一个英语师资班。条件是中考成绩过500分,英语成绩90分以上。我又一次被命运之神青睐,有幸忝列其中。
02
三年后的1989年,我作为老师回到了九中。令人意外的是,初中同班同学李万民也正好中师毕业,分到了九中。他一见我,老远便伸出了手臂,爽朗的大笑。我们同教一个年级,他担任初一(1)班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我带初一(2)班班主任兼英语。
九中当时已是普通中学,学生基础差,教起来很费劲!班主任工作千头万绪,遇到问题我总是请李万民帮忙。他是一位多才多艺的人,二胡拉的好,字也写的好。那时试卷全靠老师自己刻钢板,我的试卷几乎全由他包揽。同学真好!
那时候,我们都是自己开火,一到饭点,李万民总会端着一个大瓷钵,笑哈哈的来检阅我的伙食,但凡有好吃的,定会分而享之。
开学一周之后,学校领导决定听我的课,我既期待,又紧张。我精心备课,每个环节都在脑海里反复浏览,每一个知识点都反复确认。那种紧张,远甚于中考考场,以至于晚上做梦,梦见上课找不到粉笔而急醒了。第二天我走进了教室,教室后面坐满了学校领导,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按照我设计的教学程序,一步步导入、操练……。终于,下课铃声响了。虽然是初秋九月的天气,而我的衣服却被汗水湿透,头发也一缕一缕的沾在额头上。课后,时任教导处主任的田克芳老师,笑眯眯地说:“小田老师,年纪轻轻,真不错,刚上讲台,能把课上成这样,将来一定是一名优秀的老师。”
那次公开课后,校长袁勤灿老师也表扬了我;我曾经的英语老师邹应梅老师,给我提出了许多宝贵的意见;远秀老师更是教给我管理学生的金方法;田兴翠老师、赵庭菊老师将她们一生教书积累的经验倾囊相授。在一次班主任会上,学工委主任葛兴坤老师,对我管理的班级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初为人师的我,那个时候,真的有一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感觉。
03
许多人,拿到人生第一份薪水,都是激动、兴奋,然而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工资表,则是当头一棒。发工资那天,学校财务室熙熙攘攘,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喜悦,最初,我也一样。然而当我看到工资花名册上,我的名字后面赫然写着“代课”二字时,乌云遮蔽了我的心情,激动和兴奋一扫而光。
原来我们英语班不是对口的师范学校,所以我们只能以代课老师的身份执教。代课老师相当于民办教师,没有公职身份,待遇也大不如人。从此,我最忌讳的便是领工资,每次都要财务室的孔安老师反复催促,我才低着头去领那50元钱的薪水。
低人一等的苦恼是扎心的。放弃吗?不甘心!因为,我太热爱教师这个职业。记得从小我就喜欢在家里给弟妹当小老师,当时我老师一样一本正经地拿着小竹竿,让他们端坐在小板凳上,我用火碳在墙上写字,教他们学拼音认汉字。
我静下心来,思虑再三:唯有努力才能改变!于是工作之余,我重拾高中课本,参加成人高考并被宜昌市教育学院录取。
我的决定得到了父亲的支持。每次去宜都函授需要交一大笔钱,我父亲又重新把我当学生一样,给我学费,给我生活费。那时弟弟在上初中,妹妹在读高中。父亲一个人的工资,供三个学生,常常是捉襟见肘。
原本以为参加工作了,我可以为家庭作贡献了,然而我却又一次成了父亲肩上的担子。父亲已经有些驼背,白发添了不少,皱纹也深了许多。面对沧桑的老父亲,我无言以对,唯有努力工作,努力学习,用成绩来报答他。我深知,他不怕苦也不怕穷,就怕我们子女没有出息。
从渔峡口到宜都,需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班车,一通摇晃下来,人仿佛脱了一层皮,每年两次集训,两次往返,就是四场大病。宜都毗邻江汉平原,土地平旷,风大。冬天,学校提供的被褥很薄,常常一整夜不见转暖。每年两个月集训,要完成一学年的课程,学习非常紧张。从早上六点起床,到晚上九点睡觉,整整一天,都像打仗。虽然是成人教育,我却跟高三备考一样,“日光加灯光,时间加汗水”。
三年风里来雨里去,三年卧薪尝胆,我终于拿到了大专文凭,甩掉了“代课”二字。
1992年中考,我所带班的成绩在普通学校名列前茅!1994年我离开了九中,被调到作为重点的渔峡口镇中学。第一年去镇中,学校领导派我参加全县中学英语优质课竞赛,结果获得了总分第二名,拿了个二等奖回来!从那以后代表渔峡口出去参赛的几乎都是我。
2001年宜昌市西陵区第一次面向全市招聘英语老师,怀着试一试的念头报了名,然后过五关斩六将,没想到在众多考试者中脱颖而出,但遗憾的是因为交通及通信不便,还有人为因素而未能如愿成行。时隔四年,2005年西陵区第二次面向全市招聘英语老师,我再次报名,最终以上课第一名,综合成绩第三名被录取!
人生已经半百,回头看看那些年走过的路,经历长阳九中的那一段,尤其刻骨铭心。
宜昌成人高考时间